世界上有一棵故事樹

楔子——春泥

--

窗外的暮色漸漸降臨，遠方起伏的山巒顯得朦朧而暗淡，像是被遺忘在世界邊境角落的一幅褪色的水彩畫，灰沉而失去希望。

嚴瑾從背後輕輕地把我抱住，將我的視線移開窗邊。

李華見到芊娜的時候，她的表情著實把她嚇了很大一跳。
從展場走進接待室的一路，芊娜的背後像被怨靈附身，游移飄搖的鬼火一直圍著她轉圈。
「怎……怎麼啦？」
芊娜股著一肚子氣，鼻子感覺都要噴火了，像火龍一樣一直哼哼響，「哼！哼！哼！氣死我了！氣死我了！」還沒跟李華打招呼，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怎麼啦？」李華又問了句，也跟著坐了下來，把手搭在她的肩上，「怎麼氣成那樣？」

楊芊娜醒來的時候，天才濛濛亮。
篠田光把頭埋在被子裡，手還搭在她的腰上，看到篠田無辜地像個小孩般睡著，想繼續發脾氣又起了想享受這一刻的矛盾感覺，只好裝做沒事，再假裝睡著一下下。

直到天已經亮了，芊娜才懶洋洋的起床，她才剛起身，篠田光就被她弄醒了。
篠田光起身揉揉眼睛，昨天晚上喝的酒還隱隱刺激著太陽穴。「嗯？起床了？」

Go在日前和情人分手了。
其實說是日前，但其實並不是算日前。
事情應該是日前前，兩人因為距離而分開，雖然Go說的是「分開」，但其實跟「分手」到底有什麼差別，我並不知道。
或許Go可能還期待著兩人再相聚時的種種，然而對方卻交了新的情人。
我想分手這件事，可能是最需要有合法的檢驗管道來分辨的，免得那麼多的情人對於分手這件事產生認知上差距，而演變成各說各話的羅生門。

居酒屋裡關東煮的煙正在裊裊冒著，老闆遞了一瓶溫溫的清酒到篠田光面前。
「嘿，怎麼了？」李華從篠田光背後拍了一下她的肩，坐到她的旁邊。「怎麼忽然把我找出來？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覺得女人真的很難懂……」
「怎麼了？」李華坐到她的旁邊，跟老闆點了一份炸天婦羅。
篠田光把之前在旅館房間裡芊娜說的話，跟她說了一遍。

宴會會場印入眼簾的就是珍珠色的大廳，門口兩側擺放了大大小小的花籃，大多由已經知名的藝術家或是藝評人所贊助，外面的天氣雖然是寒冷的冬天，進了會場後卻馬上感覺春天的氣息，各個爭奇鬥艷身材姣好的模特兒，穿著遮蔽不多的洋裝和禮服，優雅地穿梭在其中。
篠田光一進來，一張臉冷若冰霜，面無表情，篠田真治則興致高昂地觀賞著眼前的美景。
「果然百聞不如一見，能參予這宴會的模特兒果然都是高層次的……」
「嗯……」篠田光環顧了一下周圍，以一種超脫肉欲、純粹藝術的眼光觀摩著。

楊芊娜在展場的接待室等著李華，接待人員是個穿著和服看起來溫柔的年輕女生，她這才想到，昨天第一次到展場，整個展場上的接待人員都是清一色的女生，除了有禮有氣質，還各個身材姣好，都是面容好看的美女，今天人數好像少了很多，只剩幾個看起來還稚嫩的新手，在展場上接待。
「讓你久等啦……」李華進了門說著。
「不會……」芊娜客套地說，李華卻一副跟楊芊娜很熟，用手撫著她的腰，笑得有如艷陽天，「要喝點什麼？」
「我……，」芊娜尷尬笑著，假裝自然地往旁邊移了一點，「喝茶就好了……」
李華看著她，帶著打量試探的眼光，「果然是跟篠田光在一起久了，也喝茶了啊？」

和篠田父母分開之後，已經是深夜了。
小路邊的居酒屋和一些關東煮的小攤還點著燈籠狀的小燈在營業，夜晚的溫度已經到零下了，寒冷的空氣中飄散著一股濕濕的氣息。
篠田光拉了拉大衣邊搓著手靜靜走著，芊娜用兩手緊緊地扣住了她的臂膀，乖乖地依偎在身旁。
「啊……下雪了……」天上靜靜地飄下像毛屑般的小雪花。
「好美。」篠田抬頭，靜靜望著天空說著，從嘴裡發出的雪白霧氣，消散在空中。

曾經想像過死亡這件事，還不只一次，甚至想過適合自己死亡的方式，有時想像起來會相當可怖，有時又覺得很像徐志摩雙手一揮，不帶走一片雲彩，那麼簡單。

愚人節那天，接到從遠方打來的一通電話，Mu哭著對我說著D身體的狀況，要不是Mu哭得那樣激烈，我可能還會以為是一場應景的玩笑。

D長年被病痛纏身，每回碰到他，總是說自己是回來做化療的。只是他的態度太老不正經，嘻嘻哈哈的兒戲，癌症這件事在他的身上顯露不出痕跡。

篠田後來跟李華聊天聊到了一些關於技法還有光線的重要，芊娜聽得有點頭痛，不想繼續聽下去，就到旁邊拿了壽司手卷來吃。
篠田光似乎聊得很起勁，楊芊娜總覺得她平常雖然不太說話，但是聊起藝術方面，就可以侃侃而談，只是戀愛方面，就真的是沒有程度。
雖然有時候會在很好的時機說出浪漫的話語，但好像非常單純，也沒想過太於複雜的戀愛，還是楊芊娜自己想太多呢？起碼李華絕對不是楊芊娜心裡想到的紅粉知己那樣情況，但才剛想著，看到庭園有新端上的握壽司，就忘了這件事，往庭園走了過去。
正統的握壽司果然是源自於日本，米飯的黏度，海鮮的甘甜和哇沙比的嗆辣適中，讓芊娜覺得這一趟還是來對了。

「hi, are you japenese？」一個穿著隨性夾克，一手還插在口袋，一手拿著麒麟啤酒的中年男子問了問芊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