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棵故事樹

楊芊娜在展場的接待室等著李華，接待人員是個穿著和服看起來溫柔的年輕女生，她這才想到，昨天第一次到展場，整個展場上的接待人員都是清一色的女生，除了有禮有氣質，還各個身材姣好，都是面容好看的美女，今天人數好像少了很多，只剩幾個看起來還稚嫩的新手，在展場上接待。
「讓你久等啦……」李華進了門說著。
「不會……」芊娜客套地說，李華卻一副跟楊芊娜很熟，用手撫著她的腰，笑得有如艷陽天，「要喝點什麼？」
「我……，」芊娜尷尬笑著，假裝自然地往旁邊移了一點，「喝茶就好了……」
李華看著她，帶著打量試探的眼光，「果然是跟篠田光在一起久了，也喝茶了啊？」
芊娜心裡想著果然沒錯，放眼望去整個接待室的佈置，李華也是喜歡美的事物，美的女人。

茶几上的熱茶緩緩在冒著氣，李華拿出日本有名的玄米茶來招待楊芊娜，茶杯內還浮著好幾顆胚芽米粒，烘培過的小米暗暗地發出香氣。
「好了，你有什麼問題就儘管問吧……，平常我是不會這樣臨時排出時間來做專訪的喔，但因為你是光的朋友……」李華坐在她的對面，挑挑眉這樣說。
芊娜這才了解陳靚怎麼會放她來的日本的原因了，她的女強人主編，從之前要篠田光的相片開始，似乎所有的計畫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芊娜想著，改天應該問問陳靚這個半仙，跟篠田光的感情是不是可以長長久久一直下去。

「嗯……」芊娜拿出了錄音筆，因為出發前對李華的唯一印象只是情敵，自己根本沒有好好做功課，也不知道從何問起，「那個，」芊娜喝了一口茶，「你來日本多久了……」
李華又挑眉看看她，「看來你很不了解我啊？」
「我……我就是不了解你才來訪問你啊……但如果先看了你的資料，我就會有先入為主的想法啦，我只知道你是小光的朋友，想說就以朋友的方式聊聊啊……」芊娜不知道是哪來的神來之筆，像順口溜一樣說出這完美的解釋。
「哈哈哈……，你很有趣喔，你跟一般藝術圈的人不太一樣，難怪小光會被你吸引……」李華說著，把上身向前傾靠近她，「我也很喜歡你……」
楊芊娜心臟忽然砰砰跳，閃過一個念頭：眼前這個人，是在勾引我的意思嗎？
但李華隨即把身子往後靠，從口袋裡拿出了促進口氣芳香的薄荷糖，「要吃嗎？」

楊芊娜搖搖頭。

「我來日本大概有八年囉，跟著父母到這裡發展的，這裡雕塑的藝術環境比較好……」
「這樣，那雕塑是你小時候學的嗎？為什麼要選擇雕塑呢？」芊娜問的問題真是非常不專業。
「小時候本來是學繪畫的，但是繪畫畢竟是平面的東西，摸不到那種觸覺的感受……」李華又把上身往前靠，用手指做了一個撫摸的動作，定睛看著她，「你懂嗎？人的身體，尤其是女人的身體，其間的美麗與哀愁，是要靠溫柔的觸覺細細感受的……」
「是……是嗎？」芊娜一逕乾笑，這人，比篠田光還誇張。
「是啊，當然是這樣的，藝術家不只要看眼和感覺，藝術家的手，都是用來靈巧完成精緻藝術品的，觸覺當然很重要……」芊娜吞了吞口水，看了看李華寬大又細長的手，突然想起昨晚，耳根倏地發熱。
「你幹嘛臉紅？」
「沒，沒事！」李華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芊娜，她趕緊迴避她的眼光，「有點累，肩膀有點痠啦……」
「喔？」李華卻站起身，「我幫你按按，我有學過按摩喔……」
「不……用了……」但她還沒來得及拒絕，這傢伙就已經幫她按起來了。
「有沒有好一點？」李華按了一會彎腰在她耳邊問她。
「嗯嗯……」她的按摩技術真的是很專業，手的力度還有施力點都很剛好適中，前一晚的痠痛疲勞好像都消散了，芊娜一下子出現自己在巴里島做SPA的幻覺，索性也放鬆了起來。
「你的頸子很好看……」她按到芊娜的脖子時，卻冒出這樣一句。
「啊？」
「你知道啊……日本人認為後頸具有很大的情慾魅力，所以像是以前的藝妓，她們總會精心打扮這個部位……」說著，用手指輕輕地滑過了芊娜的後頸。
芊娜頓時驚醒，趕緊起身，李華也笑笑地看她，那臉上的笑容和篠田光的內斂隱晦不一樣，而是充滿陽光溫暖氣息外放的笑。
「怎麼了？」這人繼續若無其事笑笑地看她，芊娜想她的女生緣一定超好，以她這樣不自覺就會與人親密的個性，讓人毫無防備。
「沒……沒事……，那，說說你的作品好了……，那個，和子小姐跟你是什麼關係？」明明是問作品，卻還是以八卦的方式提問。
「她啊……」李華眼神飄到好遠的地方，「她是我第一個喜歡上的人……」
「原來是初戀……」這下芊娜八卦魂都起來了，「但你把她雕成那樣，她一定會不高興的吧……」芊娜心裏想像的女神雕像，都是像羅浮宮裡的維納斯那樣優美。
「哈哈哈……」沒想到李華倒是大聲笑了起來，「你知不知道羅丹？」
「啊？跟小他20幾歲的女助手談戀愛的那個？」芊娜對於篠田光藝術書刊裡的內容，聚焦的點完全不同於藝術家。
「嗯，他開啟了雕塑的革命喔，羅丹曾說：把一件雕塑品從山頂上推下去，留下來的東西就是最精華的部份。」李華又吃了一顆薄荷糖果，「捨棄浪漫精細的矯飾，能雕出一種精神才是重要的……」
「喔。」芊娜看著她，表情像是在思索著這句話的哲理，但心卻想著藝術家都是些怪胎，不是乖僻古怪，就是盡做些把美女刻成爛泥，就是把雕塑推下山的怪事。
「所以，和子已經深刻地在我心中了，雕塑只是一種形式，把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精神給具體化……」講得真如刹有其事。
「哦……」但芊娜完全沒聽懂，「你整個展場上都是女性的接待人員耶……」只好亂回了一句。
李華起了身，看了看玻璃窗後的展場，「是啊……但今天很可惜，一堆人都不在……」
「對啊……我也發現了，因為不是開幕嗎？」
「不是……」
李華話還沒說完，芊娜就看到Tina一個人快步地穿越展場，來到接待室。
「芊娜你也在，那正好……」
「阿姨怎麼了？」李華一臉疑惑。
「小華，你是不是給了真治party的邀請卡？」
「是啊……但我以為他會跟你去，party只限女生，或是有帶女伴的……」
「Party在哪裡舉辦？他找小光去了……」Tina說完看看芊娜，「你正好跟我一起去……」
「去哪？」芊娜一臉茫然地看著兩人。
「春色無邊的Party，藝術界模特兒一年一度的聚會，但因為model都會穿得很性感，所以男士要去的話需要有女伴帶，小光一定被他帶去了！」
「嗯，很棒的聚會，要不是今天展場還有事，我一定也去了……」李華在這時不搭調地講了這句。
芊娜整個臉色鐵青，原來今天篠田光就是去參加這個宴會，她還傻傻的以為一切都風平浪靜。
在芊娜腦海裡還一片空白時，Tina就已經跟李華問完了party的所在地，然後拉著芊娜，「我們走了……」
「啊？喔，好……」

這可是楊芊娜第一次的經驗，情人竟然帶情人的爸爸去泡妞，簡直像是個荒繆可笑的黑色劇，然後自己還得跟情人的媽媽一起去抓姦？
『嗯？抓姦？』芊娜腦海裡浮現這樣的字眼，不由得出現篠田光跟其他人在一起的各種親密的幻覺，當場火氣爆表，坐在計程車後座氣到額冒青筋。
「司機可不可以請你開快點！」芊娜火大，直覺就對前座司機喊了出來。
「nani？」司機用後照鏡看了她一眼。
「他怎麼會聽得懂中文……我們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