篠田後來跟李華聊天聊到了一些關於技法還有光線的重要,芊娜聽得有點頭痛,不想繼續聽下去,就到旁邊拿了壽司手卷來吃。
篠田光似乎聊得很起勁,楊芊娜總覺得她平常雖然不太說話,但是聊起藝術方面,就可以侃侃而談,只是戀愛方面,就真的是沒有程度。
雖然有時候會在很好的時機說出浪漫的話語,但好像非常單純,也沒想過太於複雜的戀愛,還是楊芊娜自己想太多呢?起碼李華絕對不是楊芊娜心裡想到的紅粉知己那樣情況,但才剛想著,看到庭園有新端上的握壽司,就忘了這件事,往庭園走了過去。
正統的握壽司果然是源自於日本,米飯的黏度,海鮮的甘甜和哇沙比的嗆辣適中,讓芊娜覺得這一趟還是來對了。
「hi, are you japenese?」一個穿著隨性夾克,一手還插在口袋,一手拿著麒麟啤酒的中年男子問了問芊娜。
「no, i'm Taiwanese.」基於禮貌,芊娜客套地回了句。
「難怪,台北人?」那人竟然講起了中文,芊娜點點頭,「我也住台北,只是有一段時間沒回去了……」
「你也是藝術家?」芊娜看了看他,他看起來隨性無所謂,穿著打扮看似隨便卻像是有特別搭配,眼神讓她覺得很熟悉。
「嗯,我是畫家,叫我真治就好了,你呢?」那人說著,又更靠近了楊芊娜一點,還把手撐在她背後的桌上,像是把她圈在自己的佔地範圍內。
芊娜感覺自己是被搭訕了。
「我……我是跟朋友一起來的……。」回話開始想打馬虎眼。
「喔,男朋友?」
「不……」直覺反應搖搖頭。
真治笑了笑,好像覺得可以更靠近她,「像你這樣的女人,沒有男人陪伴真是太可惜了……」
芊娜尷尬地笑了笑,都快聞到他身上的啤酒味了,但卻不知道如何拒絕他的眼神,總有一股說不出來的熟悉,讓她有點暈。
「這樣好了,給你我的手機……我對這裡蠻熟的,我朋友一直住在這,來很多次了,可以帶你去玩玩……」那人說著,從夾克口袋裡掏出筆紙寫著號碼。
在她正不知所措之時,看見篠田光從展場走了出來,旁邊還跟著一個散發著一種成熟的韻味和風情的中年女人,霎時覺得腦袋一陣亂。才離開一下下,篠田光就跟其他女人聊起天了?
「喂!篠田光,……」
「嗯?」
芊娜正想繼續講什麼,卻被旁邊的男人打斷了,「喏,這是我的號碼……」
「咦……你們認識?」篠田光一臉疑惑,旁邊的女人也望著真治。
「什麼?你認識她喔?」真治反而也一臉疑惑,看著篠田光。
「她是我女朋友。」篠田光面無表情地說著。
「啊!難怪嘛!我想說,她怎麼可能沒有人陪……」真治雖這樣說,臉上還是忍不住難掩失望。
芊娜此時一頭霧水,弄不清個所以然。
「晚上我們有空,跟女兒一起吃個飯吧……」篠田光旁邊的女人對真治說了句。
「什麼?這怎麼回事?」芊娜有刻意想壓住聲音,但還是受到了震驚,這時才看到真治給的紙條上寫著:篠田真治。
「喔,」篠田光只是悶悶地,「他們是我爸媽。」
「叫我Tina就可以了……」
芊娜一時之間受了太大刺激,才想到那人眼睛裡的熟悉感,原來是因為一家子的關係,腦海裡瞬間在跑著是剛剛有沒有說了什麼話得罪了篠田的爸爸,想到還好自己還算矜持有禮才鬆了口氣。
轉眼變成溫馴乖順害羞矜持氣質非凡的小綿羊,用氣若游絲的細膩聲音,「伯父,伯母你們好。」
但心裡又擔心著,篠田光剛剛是不是說了兩人的關係了?
畢竟芊娜還是一路瞞著爸媽,儘管媽媽好像有懷疑,但沒正式坦白前彼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做沒事,如果真的坦承了兩人的關係,自己八成會被痛打一頓,然後被軟禁,被逼嫁給自己不愛的人、抱著遺憾、守在可以看見篠田光的山崖上悼念著彼此的偉大愛情,腦海一念之間,竟跑了八百萬種被拆散戀情的悲傷故事。
「芊娜,晚上一起過來吃飯吧……」但篠田媽媽對她笑了笑,好像不以為意。
「嗯?」楊芊娜還沉浸在自己受虐的幻想中。
「沒事,就聊聊天而已,不要太拘謹……」Tina說著,拍了拍她的肩,「我們要先回去飯店一趟,晚點見……」
篠田真治倒沒有講什麼話,只是看了看篠田光,然後就跟著Tina一起走了。
「篠田光,這是怎麼回事?」
「我們兩家是世交,他們也剛好來看展啊,就說彼此的父母也都很熟……」
「那……,那晚上吃飯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你爸媽知道我們倆的關係?」
「嗯啊……」天真無邪地點點頭。
「知道我們倆是……那樣?」芊娜用手比了個糾纏的動作。
篠田光看著她,笑了笑,「嗯,是那樣。」跟著用手也比了個糾纏的動作。
「那,他們不會生氣,不會打斷你的腿,不會把我們拆散?」
「為什麼要這樣啊?」篠田光倒是一臉疑惑。
「因為你是女生啊……」
「然後?」
「然後我也是女生啊……」芊娜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然後?」
「然後……」然後芊娜就說不出話了。
篠田光望著她,「怎樣?」
「真的不是鴻門宴喔?」
「我媽預訂的是五星級飯店的餐廳,那邊的主廚聽說是從巴黎米其林三星的餐廳挖角過來的……,但你如果不想去,我就陪你去吃拉麵也行……」
「我要去我要去!」吃的誘惑太大,就算去的是鴻門宴,會被打斷腿,芊娜冒著生命危險也要去吃。
原以為是一頓豐盛的懷石料理,沒想到竟然是高級法國菜。
四人的前菜點了生蠔,龍蝦,鵝肝和法式鍋牛,Tina就叫了一瓶頂級白酒。
楊芊娜覺得自己簡直是置身天堂,竟然可以吃到三星等級的法式料理。
「今天吃的都是海鮮,就不喝波爾多的紅酒了……」Tina寒喧地說了幾句。
「她媽除了是藝評人之外,對美食也是很講究……」篠田真治邊喝著白酒邊說。
芊娜只是點點頭,心裡想自己一定可以跟篠田的媽媽相處得很好,一臉雀躍地看著小光,但她只是專心地在自己的生蠔裡面擠了擠檸檬汁。
「吃也是一種藝術……」Tina細細品嘗著入口即化的鵝肝邊說。
「嗯嗯……,吃東西是生存的證明。」芊娜不知道在哪本書上看到這句話,就牢牢記著了,「每次覺得自己能吃東西,就覺得很幸福。」
「食色性也,做愛也是。」篠田真治邊喝著冷湯邊說。
這時芊娜手裡拿的叉子滑了下,盤裡的龍蝦差點要飛到篠田光的盤子裡去,假裝正經地笑了笑,看看三人的反應,這一家子都覺得稀鬆平常,沒有任何困窘的表情。
『藝術家……藝術家……我不能忘記他們全是沒有界線思想開放的藝術家……』芊娜邊擦擦額間的汗,在心裡唸唸有詞。
「小光,最近你有拍什麼新作品嗎?回去給我看看……」
「還好,沒拍什麼。」
「之前你不是給了《ART》一系列的相片?身為藝術家,還是得多宣傳自己…...」Tina語重心長的說著。
篠田光只是悶悶地說,「沒什麼好宣傳的……」
「你就是跟爺爺太像了,太固執……」篠田真治這才回了句,「芊娜,你有空要勸勸她……」
「喔,好。」芊娜竟然有點害羞。
「嗯,這可是第一次她有認真呢……,看她長這麼大,很多表情我從來沒看過她跟你在一起才會有的……」
楊芊娜的耳根在發熱,看了看小光,這人一臉表現不在意的樣子,卻抓了抓頭,原來也是會害羞。
「欸?脖子怎麼了?」篠田真治突然指著篠田光的脖子,「好明顯的齒痕啊……」
篠田光摸了摸脖子,泰然自若,「沒什麼啦……」
芊娜則開始盜汗。
「我跟你說激情是很刺激,但是有時還是不要太激烈,溫柔細水長流也是很愉快……」篠田真治用長輩口氣,看看兩人說著。
芊娜的臉又再一次快要燒到爆炸了,尷尬地笑著,看看篠田光,老神在在。
「有時也要休息一下,年輕人精力旺盛的……」Tina也隨口補了句。
這時如果打個蛋在芊娜臉上,應該可以煎蛋了,但只得拼命喝著白酒來掩飾自己的臉紅,用腳踢了踢篠田光,示意要她結束這個話題。
篠田光皺了皺眉,看了看她,又看了自己爸媽,「不用擔心我們倆……」
楊芊娜也尷尬地點了點頭,表示一切都很好,不用擔心。
「對了,芊娜,你可要把她看牢點,之前每次回去見她,身邊都是不同的人……」媽媽似乎對篠田光的緋聞,也有在跟進。
「那些都只是模特兒而已……」篠田光邊切著迷迭香乳鴿,聳聳肩說。
「那些模特兒啊,都一個樣,只是想接近攝影師啦,畫家……」說著,還順便看了篠田真治一眼,「想說可不可以攀點名聲,在作品上名留青史,沒有人是真心的……」
芊娜用力地點頭著,深表贊同的看看篠田光,但其他兩人沒作辯解,好像沒聽到。
「喂……」有時篠田光這種冷冷的態度,真是會氣死芊娜。
「我也不是真心的啊……」當事者只喃喃了一句。
芊娜忍不住說,「但是你如果不是對對方認真的,就不應該玩玩而已!」
篠田光被她的大反應勾回了神,她正經地看著楊芊娜,平平地說,「她們自己要來的……」
「所以不要白不要嗎?」芊娜瞪著她。
「只是不知道怎麼拒絕……」
「你啊……拒絕了一堆展覽邀約,就獨獨對女孩子沒辦法拒絕……」Tina也在旁邊唸了一句。
「反正那都已經過去了。」篠田光癟癟嘴。
「但是……」芊娜心裡像點了一碗麵疙瘩一樣,一堆疙瘩,還想繼續說。
篠田光卻猛然靠近她的臉,扶著她的後腦,啵一聲吻了她的嘴,「我現在有你就夠了……」
芊娜被她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旁若無人的舉動給定住了,為什麼她會完全被篠田光給吃死,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她從來不在乎任何人,不管任何眼光,什麼都沒什麼,只專注於她所在乎的事物,也許自己也是其中一項?
這個舉動果然完全封住芊娜亂七八糟的思緒,只剩一堆小天使在腦袋裡邊灑著花,漂浮著轉圈圈。
只是一場飯吃下來,芊娜覺得快承受不住,藝術家完全沒有尺度,想到什麼都聊什麼,不忌諱也不覺得怎樣,自認為是大家閨秀的楊芊娜,幾乎招架不住。
對篠田光和楊芊娜的戀情,父母也感覺稀鬆平常,芊娜想,如果全世界都是這樣的藝術家,不知道是會世界大同還是世界大亂?
但起碼對於被打斷腿這件事,應該是毋需擔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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