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愛,如此讓人心慌和快樂。

山上回來後,嚴瑾和我的關係更緊密了,白天在花店時我們只能靠著簡短的紙條或眼神來傳遞彼此之間的想念,只有在每天深夜,家人熟睡後,我上樓找她,我們才能盡情地交談與對話。

嚴瑾吐露了更多家裡的事情,大部分是和嚴琪一起瘋癲的時光,去看她練團、表演,或是去國外遊學時的趣事,在世故又高傲的保護外表下,她的脆弱和不安逐漸褪去偽裝,有時我覺得真實的她像個直率的孩子,渴望的慰藉那麼明顯,就連慾望也毫無掩飾。
每夜我們相擁而眠,愛情像盛開的花朵,她在我心裡生了根,綻放得如此張狂。
連一向神經大條的欣芃都發現了異常。
「姐,你最近怪怪的。」欣芃坐在櫃台上著網,八成跟Kevin在聊天,頭抬也沒抬。
「嗯?哪裡怪?」
欣芃最近偶爾有空就被爸爸要求來顧店,但每次顧店她只是帶著她的筆電在上網,然後跟Kevin聊天,爸爸雖然限制了她的行動,但卻無法限制她的意識。
「你剛剛在哼歌耶,」她一臉好笑地看我,「感覺心情很好啊!」
「又沒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我對她做了個鬼臉。
「哈哈哈!姐,你什麼時候也會作怪表情了!」欣芃笑得東倒西歪,「感覺是春風得意是吧?」
「哪有…..都夏天了。」我這才驚覺,每次嚴瑾只要遇到不苟同或是不以為然的事,就會做個怪表情,而我竟然不知不覺地被影響了。
「是葉柏尉做了什麼好事嗎?今天老爸去葉家了耶!」
「啊?」我愣了下,「不是啦,你不用擔心我,」我趕緊轉移話題,「你和Kevin的事最好還是低調點,你知道爸爸不喜歡大學還沒畢業就談戀愛……」
「現在都什麼時代了。」欣芃咕噥了一句,又繼續打著鍵盤。

我心裡一絲憂慮的預感蒙上夏日明燦的午後,前晚吃飯時,爸爸曾經有提到說要去葉家作客的事,當時的我只是想著晚點要上樓找嚴瑾,並沒意識到太多,現在才想起爸爸最後講了句,「有什麼事應該講清楚,吵架也要有個限度……」
我想,爸爸那時該不會還在擔心著我和柏尉的事。 
那天傍晚,柏尉果然出現在花店外。
「嗨,欣蓓……」他提著公事包,剛從辦公室風塵僕僕趕來,汗水都濕透了他的襯衫。
我維持平淡的態度,「剛下班啊?」
「嗯,想找你聊聊,要不要一起去吃飯?」
「今晚?」
我看了看芃芃,本想拿她當作擋箭牌,沒想到芃芃竟然先開口,「喔,沒關係啊,你們去啊。」
「那爸爸呢?」
「事實上是伯父要我來找你的,他現在正在我家和我爸媽吃飯。」
我還來不及反應,他便接著說,「就去路口那家餐廳就好了。」他說得禮貌卻霸道,像是我從來沒有拒絕過他。

「最近好嗎?」他為我夾了菜。
「嗯,就和平常一樣。」
「最近我公司比較忙,公家單位很多公文簽呈要跑,很麻煩,一件事常常拖著就等著簽呈……」他開始若無其事地講著工作的事,還有家裡的事,我也就隨意聽著,隨意搭上幾句。
我原以為這場晚餐應該會如此平淡結束,這時,餐廳老闆娘張媽冷不防地冒了出來,「哎呀,柏尉,今天小倆口自己來約會喔?」
「是啊。」柏尉笑得有禮,也有理。
「只是吃個晚飯啊。」我聲音被淹沒在張媽大嗓門中。
「什麼時候要結婚啊?來張媽這邊辦桌的話,可以算你們便宜點啊…….」
「那是一定的啊。」柏尉笑著說,一點也沒有想要解釋什麼。
而我,想要解釋什麼,卻被自己煩躁的思緒給弄得一團亂。
「好啦,不吵你們小倆口了,幫我跟你爸媽問好啊!」
張媽離開後,這場晚餐也到了尾聲。
柏尉堅持要付帳,如同一切是那麼理所當然,我對我自己無法說出任何反抗的話語而顯出的乖順感覺到陌生。

「剛剛真尷尬,張媽那樣大聲說,好像我們明天就要結婚似的。」
我刻意裝成像朋友那樣的口氣,「對啊,你真應該跟她解釋一下。」
「欣蓓,」他停住腳步,「你是不是另有喜歡的人?」
我沒想到他會這樣問,於是慌忙地亂說,「什麼啊……」
「是不是有別人?」他問得唐突,於是話語是不經過多的修飾,就這樣尖銳且無理地冒了出來。
我愕然無語,花了很大的力量在掩飾自己的不安。
他似乎察覺了自己的無理,「欣蓓,對不起,」他又恢復了他的自尊,「只是聽說之前你跟一個男人去咖啡廳……」
「啊?」這下我從驚愕轉成了疑惑。
「聽說他還開車,還是很名貴的車來接你……」他彷彿自尊受挫的模樣,「他是誰?」
我還搞不清楚狀況,直到慢慢拼湊起來,頓時覺得荒唐好笑,而笑了出來。
「怎.…..?」他也傻眼了。
「你說的是嚴瑾的哥哥吧?」
「嚴瑾的哥哥?」
「對啊,他是嚴瑾的哥哥,本來是要來找嚴瑾的,但她不在,她哥哥只是跟我講了一下嚴瑾的事,還有他之後要結婚的事……」
「你說的是真的嗎?」他鬆了一口氣。
「到底是誰告訴你的?」我還是覺得很荒唐。
「如果他只是像你所說的來找嚴瑾,那就沒事了……」
「柏尉,」我收起笑意,「我之前跟你講的事是很認真的。」
「你有喜歡的人嗎?」她突然問我。
我只能保持緘默。
「如果沒有的話,我一直都有機會的,不是嗎?」他仍舊表現得不急不徐,「我想你應該只是一時有些迷惘,我們需要的只是時間,相信我,我可以照顧你一輩子的……」
「柏尉……」我打斷他。
「所以我會等你回心轉意的。」
他表現得挺有自信,不容我做任何解釋。

回到家後,發現欣芃一個人窩在沙發上,兩眼浮腫,像是哭過了。
「芃?你怎麼了?」我擔心地坐到她身邊去。
「Kevin暑假要回德國。」她似又要哭了。
「啊?會再回來嗎?」
「會,他說會啦,但如果他沒有再申請到交換學生……」但她口氣感覺一點都沒把握。
「那,那怎麼辦?」
「沒怎麼辦啊,他要我跟他一起回去玩,我……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跟爸爸講。」
「這的確是個難題。」
「姐,怎麼辦啦?」她一股腦地抱住我,「我剛剛已經超級慌亂了。」
「如果等他暑假兩個月後再看看呢?」
「萬一他不回來怎麼辦?」妹妹眼眶又要泛淚了。
「唉……」我只能嘆氣。
「那我是不是暑假跟他回德國一趟?免得遺憾?」她雖然是問我,但眼裡所流露出的堅定令我震攝。
我都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妹妹何時已經不是記憶裡那個只會牽著我的手,哭哭啼啼賴在我身邊的小女孩了。

晚上和嚴瑾說了這件事,沒想到嚴瑾很直率地說,「那就和Kevin一起去德國啊。」
「哪有這麼簡單,要怎麼跟我爸講?」
「又不是小孩子了,難道做什麼事還要監護人同意嗎?」她講得理所當然。
「我爸是那種很保守又傳統的人,他如果知道芃芃和男友去德國,還知道他是外國人,可能會抓狂。」
「那就給他抓狂啊,難不成因為這樣,就要瞞著他一輩子?你爸遲早要去面對的。」
我心裡想到的是我和嚴瑾之間。
靠在頂樓的圍牆邊,我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一台車從杳無人跡的街道上呼嘯而過,刺耳的引擎聲長驅直入整個夜晚的寧靜。
我往後退了退。
嚴瑾繼續說,「你知道,國外有做過一個研究報導,問小孩子最害怕什麼,結果爸媽的期待遠遠超過鬼怪、猛獸耶!你想想,父母的壓力,覺得你該這樣、該那樣,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嗎?」
我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所以逃離開家就沒事了嗎?」
她愣了下,「起碼比較自由。」
「我只有我爸和妹妹了。」我們已經不是在講妹妹了。
她離開我的身邊,意興闌珊地玩弄著花草,假裝隨口問了句,「那你爸如果知道我們在一起,會怎麼樣?」
她的眼睛閃映著忽明忽暗的微光,我有些迷惑。
「我不知道。」
「嗯?」
「不能讓他知道。」我低聲回了這句。
嚴瑾看著我的眼神深邃無邊,遲疑了一會,然後輕笑著說了句,「那只好趁著能享受能愛時好好愛了喔!」
「我……」我話還沒說,就又被她吻了。
我究竟原本想說什麼呢?我也不記得了。
可能她太過聰明與狡猾,所以止住了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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