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哭點很高的人。大概跟阿爾卑斯山上的白峰一樣高。
曾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半滴眼淚都掉不出來,那種感覺雖然不像世界末日,但是就像是便秘了一般,淚腺全都被塞住。
當時還求助於身邊的朋友們,「幫個忙,介紹個感人的電影讓我哭一下。要能痛哭流涕的那種喔!」
「幹嘛要哭?你心情不好嗎?」
「沒啊!我太久沒哭了!覺得不太舒坦。」
「好奇怪喔……」
雖是這樣說,好友們仍舊好心地幫我列出名單,但所得到的幫助極小。一方面是大家哭點不一,一方面我邊看就邊覺得電影在搞什麼搧情呢(還是用了理智去看)。
當時曾經想到自虐的流眼淚法,repeat一首太回憶的歌,然後拼命地讓自己耽溺著過往的悲傷回憶(也許因為我忘了太多,有些是我瞎扯的也說不一定),然後窩在床上培養哭意。
只是哭意並不像便意那樣容易捕捉,擠個老半天,好不容易流下了幾滴淚,除了無法抒解想要痛哭流涕的痛快感,而且其中是不是混著張眼太久而流下的眼油,就更無法判定了。
在我人生淚腺最萎縮的時候,經歷了某次戀愛,淚腺才重新找回它應有的工作態度。
現在有好一點了,雖然依舊不會為了看一本小說哭,為了眼前感人的事實哭,但看電影時,也能在劇中人哭得慘烈、配樂揪著心弦時,適時入戲掉下幾滴淚。
唯一有點不同的是,我只要一看動畫片便哭。
從皮克斯到迪士尼,從老先生回憶著過往與妻子的時光、瓦力追逐著伊芙、滿廚房的老鼠在做羹湯、連汽車總動員保持捷推著過往榮耀的前輩,我都哭了。
真不知道這有什麼好哭呢。身邊的友人總是不可置信地說著。
「我也不知道啊。」邊哭邊荒謬說著。
也許,我的淚腺可能和童稚單純想像連結在一起。
我的嬰兒時期,據說是愛哭到讓全家人都頭痛的慘況,想睡也哭、起床也哭、餓了也哭、累了也哭、不高興也哭、看到陌生人也哭,或許因為哭了太多, 導致淚腺損毀、發育不全。
當然,也有可能我對於喜(怒)哀樂的起伏幅度相當小,無法精準地表達感動、快樂或是哀傷有關。
有時明明蠻感動的,臉上的表情就是一副『喔。』的感覺。這件事也常困擾著我。
比如說,在別人送禮物或是為你用心策劃一場驚喜,結果你的表情表現出來只有『喔』的感覺,我想並不是一件值得鼓勵的事。
「所以你不喜歡囉?」對方總會在收掉嘴角的上揚之後一臉挫折。
「沒有啊,我喜歡,喜歡啊。」拼命解釋的結果,通常只會更被誤解。
「所以你不喜歡。」
「我不是跟你說,我很喜歡嗎?很感動。」此時認真的說法也是沒用。
「你覺得這禮物不好嗎?」
此時,我心裡才是真的想哭呢!
認真說話以為在開玩笑,卻偏偏相信著隨口說的話,這到底是該如何是好呢。
經過了幾次教訓, 山不轉路轉,路不轉我也會自轉,既然沒有情緒,我就來自己創造情緒。
後來學會了『演』出感動。
「送你……」
「喔!謝謝!我超感動的!」學台中人提高尾音。
「你真的喜歡嗎?」
「啊?」
「你看起來有點勉強。」
「啊?」
「你不喜歡嗎?不喜歡就不用勉強說喜歡。」
「啊?」
我只能歸咎於,本人的演技太爛。
最後我學會用肢體表達,在感動之時以擁抱的方式聲東擊西,來掩飾自己粗劣的演技。
畢竟,我心裡可是敲鑼打鼓感動的很,只是情緒在傳遞過程中莫名逸失掉,到皮相時只剩下起伏甚小的漣漪,太難以察覺。
對於能在場合中感動得痛哭流涕之人,往往感到非常的欽佩,我卻也只能靠著憋腳的言語和簡單的動作,來表達我難以言喻的感動,因此若是面無表情就被說疏遠或是漠然的孩子,總是相當能感同身受。
我想,情緒起伏甚小,或是不能表達心中感動,也許是一種如同鐮刀型紅血球一般的先天障礙,應該由政府衛生局介入,發給我們情感表達障礙的身份證明,上面寫著小標:『此身心障礙者有著無法表達完整情感的缺失,敬請善心人士給與寬容及諒解。』
世界上並不是全都存在著能以舞台劇表演方式激動活著的人們,也有著某些只能像藝術電影拼命演著內心戲的人們啊。
這點還請大家能有雅量去包容和明白的。
- Jan 24 Mon 2011 00:25
非得要痛哭流涕才叫感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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