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棵故事樹

Ch3 每個大人都有一個秘密

楊淳很喜歡看天空，每次躺著看著那片廣大的蒼穹，她就覺得自己好像會失去地心引力，然後直墜入天空裡。
躺著操場的草地上，楊淳想到了Chloe。
這一個星期Chloe下了班後就來找她聊天，楊淳現在知道了她的星座血型身高體重，喜歡吃的東西和討厭的動物，有彼此的電話號碼，兩人的進展很良好。
朋友的進展。
楊淳想著，嘆了一口氣，亂哼著歌曲。
「我們天空，何時才能……成一片……我們天空，何時能……相連…，放逐…」
天空裡突然出現黑壓壓的大頭，擋住了楊淳一半的藍天。
「你在幹嘛？」謝安鑫彎著腰看她。「還唱歌？」
「不行喔…」楊淳坐起身來。
「欸，我今天跟你去書店，要買本書……」
「真的假的？」楊淳不敢相信。
「不行啊……我的倫理學再不過，就要延畢了……」謝安鑫甩了甩背包，很無奈。
「你就是沒道德倫理，才過不了。」楊淳拍拍背上的草屑，站起來。
「機車！」謝安鑫瞪了她一眼，跟著走在她後面。
「欸！等下，不行……」楊淳突然回頭阻止他，「今天我的…，她會來。」
「什麼？哪個她？」
「那個……」
「你暗戀的人喔？」謝安鑫看了她一眼，然後用肩膀撞她，「吼，你怎麼可以這樣，重色輕友啊！我不會打擾你們的，就只是買個書……」    
「真的？」
謝安鑫猛點頭，「朋友妻不可戲，朋友未婚妻也不可戲。」
「最好是那樣……」

但楊淳忘記，謝安鑫就算再不用功，他也修過邏輯的。
Chloe跟她只是朋友關係，他當然可戲。
眼前謝安鑫已經忘了他的道德倫理，身體靠著櫃檯，手搭在收銀機上，跟Chloe有說有笑。
「我是她的同班同學，叫我安鑫就好了……」
「安心？」Chloe一臉疑惑。
「他安的不是心，」楊淳指著他的心臟處瞪著他，「是錢，很多金的那個鑫……」
「呵呵……好有趣啊……」
「怎麼這樣說！我也有讓人很安心啊……」謝安鑫試圖想辯駁。
「睜眼說瞎話，那上次你女朋友怎樣？」
「啊？哪個？」裝作一附什麼都不知道一樣。
「還很多個？」Chloe問。
「沒有，趁著年輕多看看嘛……又不是談個戀愛就要在一起一輩子的……」謝安鑫玩著收銀台的筆，蠻不在乎樣。
「但，」Chloe似乎欲言又止「你不知道嗎，女生如果跟人在一起，都是想一直下去的……」
楊淳看了看她，Chloe似乎話中有話。
「但是……」謝安鑫正想講什麼，Chloe的手機響了。
Chloe看看手機，「對不起，我接個電話……」說著拿起手機到了外面。

「欸！她長得很正耶！我喜歡成熟有女人味的！」Chloe一走，謝安鑫就對楊淳低聲說。
「機車！你之前跟我說什麼？！還朋友妻，不可戲……」楊淳又瞪了他一眼，然後目光跟著Chloe在外面踱來踱去的身影。
「但是，她有男朋友應該陪男友都來不及了，幹嘛每天陪你在這瞎混……」謝安鑫歪著頭想著。
「她現在不跟他男友見面啊……」
「還是男友幹嘛不見面？」
「我……我怎麼知道……」楊淳聳聳肩，看到Chloe好像有點生氣，忿忿然地掛了電話。
「你真是沒有危機意識……」謝安鑫趁Chloe回來前，烙了這樣一句話。

「怎麼了？」楊淳問她。
「沒……沒事。」Chloe故作鎮定，強壓住怒氣。
「和男友吵架了？」謝安鑫隨口問。
Chloe沉默了一下，「如果只是吵架那麼簡單就好了……」
「那是什麼？」
Chloe看了一下楊淳，「大人的世界很複雜的……」
「也不過才大三歲，我也是大人啊……」楊淳聽了，心有點不甘，不喜歡Chloe把自己當作小孩子。
「我現在不想講。」Chloe倒也沒把她當小孩子就稍微退讓，「欸，今天我生日，我請你們兩個吃飯吧！」
「耶！」謝安鑫歡呼，楊淳則在一旁傻愣住，久久才回神合起快要掉下的下巴。

在市中心鬧區的拉麵店，謝安鑫跟Chloe一直開心地聊著天，楊淳在那悶悶的吸著烏龍麵。
「原來是特派到這裡啊，我還想說這個鳥不生蛋的小縣市，怎麼會有像你這種美女？」謝安鑫泡妞功夫了得。
「呵呵……，你這小孩，嘴巴怎麼那麼甜……」Chloe笑了，有點害羞的樣子，楊淳被迷得暈暈的。
「那男友也是調到這來才認識的？」哪壺不開提哪壺，謝安鑫邊咬著魚板邊問。
楊淳踢了一下他的腳，謝安鑫皺了一下眉。
但來不及，Chloe臉色已經沉了下來，「是這樣……」
「那為什麼吵架？而且小淳說你都不跟他見面……是冷戰？」
「我，我不想提這件事。」
楊淳跟謝安鑫愣了一下，氣氛有點僵。
「那是秘密啦……每個大人都有一個秘密……」Chloe嘗試輕鬆點帶過，隨口說了一句。
「好啦，是秘密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那就不要講啦。」楊淳咕噥了一句。
後來三個人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不相干的話。

入夜後風有點大，冬天的溫度好像每天都在下降。
三人站在街口，告了別，Chloe朝兩人的另一個方向招車回去。

月亮高掛在天上，楊淳踩著自己的影子，若有所思，謝安鑫雙手插在口袋裡心不在焉地跟在她旁邊。
「她感覺是個很難搞的女生呢……」謝安鑫冷不防地說了這句話，「你要小心。」
「哪有，我覺得她很好啊……」楊淳不以為然，看了他一眼。
「她不知道你喜歡她吧？」謝安鑫停下來直盯著楊淳。
「不知道……」楊淳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繼續往前走。
「這就是啦……，占有慾強，神秘感重，掌控力高……根本就是標準的天蠍座啊！」謝安鑫跟上她。「聽我的話，她很危險，你又那麼好欺負，會把你傷得遍體鱗傷的，還是不要輕易靠近喔……」
「我幹嘛聽你的話……憑什麼？」
「憑我閱女人無數的直覺啊！」

『2006年11月16日
剛發了封簡訊給我的對象，祝她生日快樂。
我想她今天，應該是要跟別人一起過生日的吧，不知道為什麼，會變成三個人的晚餐。
吃拉麵的時候，我的對象看起來一直不快樂，心事重重。
很想問她要不要人陪，但她卻有種想要關上心門，不想理誰的冷淡。
安心今天說她覺得我的對象有毒帶刺，要我小心。
又不是河豚啊，哪來毒刺？
但她看起來好像有很多說不出口的話，即使看起來那樣溫柔，卻還是像月亮一樣有沒被照耀到的陰暗面。
那些陰暗的部份是變化莫測的海洋，是真的有海嗎？我卻不知道。
我覺得她的面容應該是適合笑的。
但為什麼沒人可以讓她一直快樂呢？
真的是大人的世界比較複雜？出了社會後就沒辦法太單純？
我不喜歡她把我當作小朋友，好像我沒辦法懂得她的世界。
想到就讓人很氣餒啊......
我也想趕快畢業，也想追上她的腳步，也想變成一個真正成熟穩重的大人啊……』

還沒寫完，楊淳的手機響了起來，是Chloe。
楊淳有點緊張地按下通話鍵。
「我收到你的簡訊了……謝謝你。」
「沒什麼啦，今天是你生日耶，要快快樂樂的喔……」楊淳又說了一句。
Chloe在那頭沒回話，楊淳覺得沉默大概延續了一個世紀那麼久，才聽到電話那頭嗚嗚咽咽的哭聲。
「你……你怎麼了？」楊淳一時間驚慌失措。
「沒事……，過了十二點了，所以就可以悲傷了……」電話那頭傳來苦笑的聲音。
「不要想不開心的事了……，我希望，你可以幸福快樂……」後面那句楊淳講得很小聲，她想要她快樂點，偏偏好像她的快樂都跟自己沒關係。
Chloe沒回話，「你有沒有說不出口的事？」
「啊……有啊，每個大人都有一個秘密，不是嗎？我也是大人啊……」楊淳裝作若無其事，想逗她開心。
「那我們哪天，交換秘密好嗎？」
「啊……」
「不過，我怕你知道我的秘密，就不會覺得我是好人了…….」
「怎麼會……」楊淳差點就要脫口而出：我那麼喜歡你。
「好了，我明天還要上班呢，你也早點睡吧……」
「嗯。」
「認識你真的很好。」Chloe在掛上電話時，說了這樣一句。
楊淳掛上了電話，出神地看著窗外，剛下過的細雨沾濕了地板路面，空氣中飄著一股潮濕的塵霉氣味。
真的有一天，可以說出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