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棵故事樹

Ch2 兩個世界

哲學系裡，真的喜歡哲學而來唸哲學的人不多，有些人只是不小心填到了哲學系，然後在大二就轉系了，剩下來的人，不是只是因為要拿個學位，就是對未來也沒有什麼想法的。
楊淳屬於後者。
但一路念到了大四，楊淳也覺得自己適合哲學。
心想如果可以當哲學家，每天就只要發呆東想西想就可以過日子，應該也很好。
大四的課很少，課程也輕鬆的很。

下了課，楊淳在學生餐廳買了三明治，坐在操場旁的椅子上。
天空裡的雲變幻莫測，摸不清，卻又真實存在著，很哲學。
「欸！楊小淳！你幹嘛？！」謝安鑫坐到她旁邊，啃著蘋果的聲音很清脆。
他是個什麼都不需要，但每天都要吃一顆蘋果的人。
「沒事。」
「今天晚上小玲說要來找我，拜託你家讓我躲一下......」謝安鑫拉拉她的手臂。
「吼，你很糟糕欸，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她竟然說要我給她一個承諾啊！嚇到我了！」謝安鑫撫著胸口。
「那你就給她個承諾啊！每次都這樣玩弄別人的感情......」楊淳吞下最後一口三明治，嫌惡地看著他。
「欸！你說這話就不好了......，我可是很認真跟她們在一起啊，但是，要我承諾一直跟一個人在一起，太難了啊，我可不想說謊話......」
「反正女孩子就是要聽這些......，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們女生的思想，太奇怪了，對我們男生來說，都是一種形上學的經驗。」
「還形上學咧......」
「我告訴你，這個世界男人永遠沒辦法跟女人能互相了解的。」謝安鑫把啃完的蘋果核，用拋物線丟進旁邊的垃圾桶。
「那，女生跟女生就可以了解了？」楊淳突然想到Chloe。
「這......這對我來說，更是一種超現實的形上學了......」謝安鑫看看她，「你喜歡上誰了？」
「這麼明顯？」
「亂猜的。」
「欠揍......」楊淳嘆了口氣，「書店裡的一個客人。」
「啊！真的？我可以去看嗎？長得正不正？」
楊淳露出一眼無奈的表情，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死黨。「她有男朋友啦！才不會理你......」
「那你失戀了？」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你們女生真奇怪，失戀也有不知道算不算的......，要不就把她搶過來，不然就放棄，這麼簡單。」
「不想跟你說了，我要去書店了。」楊淳拿起背包起身。
「欸，鑰匙。」
「你真的很煩耶！我真是交友不慎。」邊說著，還是從背包裡拿出鑰匙。「欸！不准動我的東西，也不准躺我的床。」
「知道知道，我會躲在冰箱裡。」

當怕自己入了迷的話，就最好不要碰會上癮的東西。
楊淳這時坐在櫃檯前，有點希望Chloe不要再出現了。
那她也許就會有很簡單的理由，可以放棄。
但今天四點半一到，Chloe就進了門。
這次Chloe看到書店都沒人，沒去挑卡片了，直接走到櫃檯前把玩著收銀機上的磁鐵。
楊淳看看她，然後顧作鎮定禮貌地笑了笑。
「你昨天看到了？」Chloe卻開口了。
「啊？看...看到什麼？」楊淳吞吞口水。
「我...在車裡面跟人吵架......」Chloe低著頭，繼續玩著有麋鹿圖案的耶誕節磁鐵。
「嗯......，那，那你男朋友？」
「嗯，算是吧......」Chloe苦笑，「或許吧。」
楊淳想到如果謝安鑫在旁邊，一定會拍桌子，然後說：你們女生到底在想什麼？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反正就是男友，朋友，砲友這幾個選擇。
楊淳趕緊搖搖頭，想把腦袋裡謝安鑫亂七八糟的話語給甩掉。
「怎麼？幹嘛猛搖頭？」Chloe看了她很古怪，問了一下。
「喔，沒事，那你今天也等他？」
「沒有，他在沒有處理好他的事前，他......」Chloe看了一下櫃檯後有另一張椅子，「我可以坐嗎？」指了指那張。
「啊？喔？好。」楊淳有點緊張，沒想到故事會出現這樣戲劇化轉折。
Chloe坐到了她的旁邊，把包包放到了桌上，「反正，我短期內不會在跟他私下見面。」
「那，那你幹嘛還來書店？」
「喔，因為我們是辦公室戀情，他是我上司，我們一直瞞著其他同事，所以沒人知道……」
「嗯……，嗯？」楊淳好像不覺得，Chloe有回答到她的問題。
「但昨天被你發現了，我就想說，找你聊聊，因為一……個人悶著很難受。」Chloe邊說著邊重重了呼了一口氣。
楊淳霎時真不知道是快樂還悲傷，原來暗戀一個人的心情那麼難懂，比哲學還難懂。
「對了，你還是學生嗎？你唸什麼科系？」
「哲學系。」楊淳害羞地笑了笑。
「喔，哲學啊……」Chloe從頭到尾打量了一下楊淳。
「怎…怎麼？」
「沒啊，當學生很快樂，要好好把握呢……，可以隨時翹課，哪像上班族，連翹個班都不行。」
「你也可以翹班啊……」
「不行，上班族有責任。」
「所以這是責任感問題，不是學生或是上班族的問題。」
「不要跟我討論邏輯性問題，我只在意事實，要上班就是要上班。」Chloe嘆了一口氣，大概想到自己的感情問題。
「那，不私下見他，你上班時碰到，怎麼辦？」
「當作一般同事，客套做作……」Chloe把身體向後靠陷進椅子裡，「所以才覺得很煩……」又嘆了一口氣。
「為……為什麼不放棄？」楊淳小小聲的說。
「是啊……為什麼不放棄呢……」Chloe彷彿也在自問自答。
因為愛吧，楊淳看著她，腦海裡浮現這個答案，心被抹了檸檬，有點酸。
窗外的天色暗了。

Chloe一直在書店坐到傍晚楊淳關店，楊淳感覺又幸福卻又難過。
Chloe對她講著自己感情的事，楊淳每次看見她為了他，時而鎖眉，時而嘆息，有時會浮現淺淺的笑，楊淳都像千頭萬緒。

街道已經亮起了昏黃的燈。
行道樹上枯黃的葉子殘喘地附在樹梢上，不知道還在堅持什麼。
楊淳牽著腳踏車，走在Chloe旁邊。
「你住哪？」
「喔，公司宿舍，在北區。」Chloe晃著手提包，「我是外派到這來的特助，幫忙處理完分公司的上櫃手續，之後就會回台北了……，你呢？」
「喔，我家過兩條街就到了……」楊淳低著頭，看見車鏈子上的齒輪一格格的移動。
「嗯，那今天謝謝你陪我聊天囉！改天請你吃飯！」Chloe朝她笑了笑，沒帶任何多的情感和意思。
「嗯，回去小心。」
她跟楊淳告別，招了台計程車消失在夜色中。
楊淳一個人安靜地牽著腳踏車回家。

回到宿舍，撞見從樓梯上下來的小玲。
「楊同學，你知道謝安鑫到哪去了嗎？」對方是個長髮穿著時髦的可愛女生。
「啊，不，不知道。」楊淳支支吾吾。
小玲又生氣又想哭地甩著背包，「他已經躲我三天了！到底怎麼回事！」
「你們到底怎麼了？」
「他都不了解我要什麼......」
「那，你要什麼呢？」
「我， 」小玲想了一下，「我要他了解我。」

楊淳一進門，就看見謝安鑫正窩在地毯上的角落打電動。
「謝安鑫！下次我再也不幫你做這種事了啦！」
「怎麼？」謝安鑫抬頭看了看她。
「剛碰到小玲了。」隨手把背包一丟。
「她說什麼？」
「她說，要你了解她。」
謝安鑫一附睜大眼，沒辦法了解，「王爾德說：女人不是用來了解的，是用來愛的。」
「所以你最後要和男人在一起？」
「也不是這樣說……」
「那是怎樣說？」
謝安鑫揮揮手，「很難說的啦！講了也講不清楚！」
楊淳看了他一眼，「自己也不知道就說難說……」

『2006年10月30日
今天和我的對象有戲劇化的進展。
但心情有點悶，因為都在聽著她講著她男友的事。
今天安心說男生和女生是兩個世界，所以總是在講著聽不懂的語言。
不知道我的對象跟她男友是不是也是這樣。
如果是兩個世界，究竟靠什麼相連？
愛嗎？
我想我的對象一定很愛她男友，因為她現在就算跟他吵架說不私下見面，但感覺她很想念他。
我和我的對象也是兩個世界。
她完美，成熟，美麗，又有女人味，還是總公司的特助。
我卻只是平凡的學生，守著沒人來的書店，幫死黨擋感情債，騎舊腳踏車回家。
我的對象根本和我不在同一個世界。
唉，我真的喜歡她，但是她卻愛別人。
唉，我好難過，卻又不想要她難過。(那還是我自己偷偷難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