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棵故事樹

Ch 9 回到未來

『我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我想我不會忘記你的，也許你會忘了……
  但如果某一天，你突然想起我了，要記得我愛你。』

這是楊淳最後在離別前給Chloe的卡片。
離別時，Chloe不要她來送她，但楊淳還是來了。
楊淳對她說，一定會寫信給她的。
「再見了……」Chloe正準備轉身。
「我們真的會再見吧！」楊淳眼裡好堅定炙熱。
Chloe淡淡地笑著，那時她忽然相信眼前這個人，真有敵過時間侵蝕的能力。
「嗯，一定會的。」

後來楊淳還是繼續寫著日記，日記裡都是些不痛不癢的小事，一些小小的心情抒發，偶然看見某人的一個小動作，想起她的對象的表情，用字很淺很淺，卻依稀透露著對Chloe的思念。
後來書店關了，楊淳過完了大學的最後半年，也離開了那個小縣市。

Chloe一直把日記慢慢地翻到最後寫的那一頁。
『果然，最終還是日記本還沒寫完，感情就已經是劇終了啊……』
這是楊淳寫的最後一句話，後面還有好多頁的空白。
看著楊淳的字跡，有時潦草，有時無力，有時又跳躍輕盈，她開始懂了楊淳對於手寫的堅持。
從分開以來，楊淳還是有時候，就會捎來一張卡片問候，兩人之間雖然有距離，Chloe卻感覺楊淳好像一直靜靜溫柔地陪在她身邊，一直在守候著，從沒離開過。
Chloe合上她的日記本，心裡有點澎湃，楊淳給過她的感情，雖不是最轟轟烈烈，卻是那樣美，那樣深，原來並不只是她的一場輕狂。

今年的冬天也是一樣很冷，又一波的寒流襲來，聽說會低溫會一直持續到跨年後。
轉眼，已經是2007年歲末了，再過幾天，一年又結束了。

周末，公司舉辦了年終酒會，在高雅的飯店宴客大廳。
這是Chloe最後一次出席公司的活動。
Chloe在人群穿梭的席間，喝著有柳橙味很重的雞尾酒，想起去年楊淳醉倒的樣子，不自覺地輕輕笑了起來。

同事們正在圍著一圈討論著下星期一晚上要去哪裡跨年，Chloe只是靜靜聽著。
「101大樓今年會有新的煙火呢！」
「但聽說今年是最後一年有煙火了……」
「傳聞啦，還沒被證實。」
「我看還是不要去人擠人好了，我要待在家裡跟我男朋友一起過，然後他家頂樓看煙火就好了......」
「吼！那麼好？」一群人起哄吵鬧著。
「我們單身的人怎麼辦，乾脆一起去Pub狂歡怎樣？」同事說著，看了看Chloe，「Chloe你要一起來嗎？」
Chloe笑笑，「你們去吧，我不太想去……」
有人說，狂歡是一群人的孤單，也許真的是這樣，藉著狂歡才能忘記孤單。
Chloe想著，退出了同事們還在喧嘩的圈子，又去拿了杯雞尾酒。

「Chloe……」後面突然傳來一聲算熟悉又不太熟悉的聲音。
Chloe轉頭，看見他的樣子。
他也拿了杯雞尾酒輕輕搖晃著，「好久不見。」
「嗯。」面對舊情人，Chloe的心情很複雜，又尷尬。
「聽說你要辭職了？為什麼？」
「想換環境。」Chloe一口氣喝了一大口雞尾酒，用冷冰的語氣簡短地說。
「是喔，是嗎，我一月會調到台北來……」他說著，試圖要靠近她一點，但她退後。
「那真是恭喜你了……」她只是冷冷地說完這句，打算離開了。
「Chloe……」
他背後突然傳來另一個女人喊他的聲音。
他趕緊恢復正常，裝作若無其事，轉頭對對方說，「她是劉小姐，之前有派到分公司的特助，有見過面……」
「喔……」那女人伸出手，想跟Chloe握手，「我是他老婆。」
Chloe征了一下，他似乎想要對Chloe解釋什麼，但Chloe看都不看他一眼。還是禮貌性地握了手，「原來是董事長的千金……，你好。」
最後眼睛才定著看著他，「張經理，那就這樣了，我還有事，不陪你們聊了……」
Chloe說完，頭也不回的走掉。

一直走出宴會廳，進了電梯，Chloe覺得這一切都好諷刺，靠在牆邊苦笑了起來。
原來自己竟然為了這樣一個自私的傢伙，傷心傷身。
而他，竟然還妄想要跟她繼續這種關係。
一切都完全結束了，從今以後，她再也不會為這個人掉下半滴淚。

出了大廳的玻璃門，冷風一下子就灌了進來。
節慶的前夕，東區街道上都是人來人往的人潮。
Chloe站在路旁招著計程車，手機又響了起來。
他似乎還不放棄，還在想要藉著那一聲聲刺耳的鈴聲解釋毫無意義的話。
Chloe看了一眼，連關都不關，把手機直接丟進路旁的垃圾桶裡。
公司幫忙辦的手機，一直都沒辦法換掉號碼，裡面都是一些公事的簡訊，公司的客戶。馬上就辭職了，沒什麼好留戀。
重要的人，都寫在記事本上了。
也許，她也真應該學學楊淳，以後都用筆親手寫信就好。

坐在計程車上，天還未到午夜，台北似乎就還沒有休息的時候，到處都是霓虹閃爍的繁華景象，還在喧嘩吵鬧狂歡著，Chloe的心裡卻漸漸寧靜。

回到大廈樓下，管理員還在聽著廣播節目。
「天氣好冷啊……是不是？」管理員看著Chloe，問候了句。
「是啊，今天寒流來了……」
「好像會冷到十度以下呢……，看來跨年又要是冷到凍僵了……」
「王伯伯也跨年啊？」
「當然沒有，我都這把年紀了，跨年是年輕人的活動啊……，劉小姐要跟朋友跨年吧？」
「也許吧……」
「很好啊，多穿一點，不要凍著了。」
Chloe微笑著，上了樓。
城市間的溫暖，或許真的也沒有那麼難找到。
想起溫暖的感覺，Chloe卻不自覺想起楊淳的溫度。
楊淳好像就是在她冰冷心裡一直微微燃著的小小火燄。
即使她的心裡太冰冷，楊淳仍然一直努力燃著想要溫暖她。
拿起楊淳給的那張最後的卡片，『……如果某一天，你突然想起我了，千萬要記得我愛你。』
楊淳當時寫的話語，也許已經被時間消耗流逝了吧？
突然，很想聽到她的聲音。

「喂……」楊淳接起電話的時候，正在KTV裡唱歌。
「是我……」
「啊？」楊淳好驚訝，在一群朋友喧鬧聊天，唱著high歌叫囂聲中，Chloe的聲音卻那樣清晰。
「你在唱歌？」
「是…是啊……你等一下，等一下喔，千萬不要掛斷……」楊淳邊說著，急急忙忙地跑到外面。
「收到你的耶誕卡了，謝謝你……」
「這樣啊，還好，有在耶誕節前寄到吧？」楊淳把一手插在外套口袋，一邊細細想著Chloe的表情。
「嗯。」
「你最近還好嗎？」
Chloe笑笑，「還好。」楊淳每張卡片上，開頭都是這樣的問候，好像這是她的發語詞，第一在意的事。
她不知道楊淳在這段時間，是不是一直在掙扎著、在想念著，但楊淳卻好像只是在意她好不好。
「好像已經過了很久了呢，你過得快樂嗎？」遲疑了很久，Chloe才說出來。
「嗯……轉眼又要過新年了呢……」
天空飄起毛毛細雨，楊淳停頓了好久，直到雨絲把地面都沾濕了，才緩緩說了下句，「跨年有人陪嗎？」
Chloe輕笑，「看你要不要陪才知道囉……」
楊淳笑了笑，揉揉快被凍僵的鼻尖，然後捏了捏鼻子，故意用童音，「我想陪你，可以嗎？」
Chloe被她逗笑了，也學她用小孩子的聲音。「當然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