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一棵故事樹

Ch7 笨蛋是可以治療的？

『2006年11月27日
沒回家一天，感覺好像離了家一年，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就連眼前的一切，都變得好不真實。
連自己好像也一夜之間長大了。
愛情，到底是什麼東西？怎麼會這樣改變一個人的全部？
有時候我常常這樣覺得，感情，真的是種比哲學還奧妙的東西。
為什麼可以讓兩個陌生的人從不認識到相知相愛，然後又破裂分開？
究竟是誰造就了感情這個東西？
我想一定不是上帝。
因為造物主造的是合諧神奇讓大地運作的一切。
感情卻亂了套，完全不是一個蘿蔔一個坑。
關於愛，原來是比上帝還神聖的東西。
學校教了哲學，神學和一些宗教學，怎麼就是沒人寫感情學？
我也很想了解愛的規則和道理啊。

剛剛從我的對象的家裡回來了。
心裡好像被挖空了，輕輕地在飄浮著。
我不知道是不是嚇到我的對象了，還是今天發生的事讓她太亂？
這樣到底好不好，一個人想要的越多，是不是真的會越可能受傷？
跟我的對象表了白。
在很不對的時機，我想 : (。
但我不是想要答案吧......    
結果也果然，我沒等到答案......。』

楊淳放下筆，趴在書桌上，眼睛掃著自己寫過的字。
近距離的視線扭曲了文字，所有的感覺都變得模糊不清。
還在發著呆，房門突然被連續不耐煩的叩叩叩敲著。
「楊小淳楊小淳……」謝安鑫的聲音飄飄呼呼，感覺很像故意在亂唱著曲調哼著歌。
「幹麻啦？」楊淳開了門。
「昨天晚上沒回家喔!」謝安鑫一臉情色，「去哪裡過夜啦，有沒有渡過美妙的春宵？」
「春你的大頭鬼啦！現在是冬天……」
謝安鑫邊說著，很自動地進了門，坐在地毯上。「說真的，你去哪啦？昨天本來晚上想找你打橋牌說，結果一整晚都沒回來，害我們只能打三人橋......」
「唉.......」楊淳嘆了一口氣。
「怎麼啦？」
楊淳坐在床上，跟謝安鑫講了在Chloe家裡的經過。

「啊？你是笨蛋啊！？怎麼那時候表白啊？那樣一定不會成功的啊！」謝安鑫睜大眼看著她。
「我的表白又不是要成功不成功的。」楊淳癟著嘴，故意表現很倔強。
「那是為了？」
「只是在那時，我想讓她知道，有個人很愛她，她是值得被愛的......」
謝安鑫用兩手抓抓頭，把頭髮都抓亂了，「你......我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是溫柔貼心還是笨到家了......」
「哼……」
「表白是疑問句，是要對方答Yes或No的，你......你把表白當作陳述句用啦......」
「說都說啦......」
「那，她後來有說什麼？」
「她說......她說：先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謝安鑫歪著頭，「這真是個沒有回答的答案啊......但起碼她沒明確地拒絕你啦......」謝安鑫把手弓著放在頭後面，躺到地板上。「但也有可能是婉轉的拒絕，哈哈哈......」
「機車......」楊淳有氣無力地罵了一句。
「我說啊......笨蛋不是病，但是可以治療的，下次碰到下一個人，可別那麼老實了......」
楊淳又哼了一聲，「什麼意思？」
「愛情就是一場遊戲啊，有時要進，有時要退，該耍小花招的時候耍一耍，也不要對方覺得你隨時都在，偶爾要讓她擔心，偶爾要黏，偶爾要拉開距離，要讓她有需要你的感覺，這樣才會玩得下去啊......」謝安鑫坐起身來，說得頭頭是道。
「你那什麼理論......」
「拜託，這是我身經百戰的經驗談耶，別人要花五年功力才能了解，我可是一次把精華都教給你耶....」
楊淳裝做沒聽到。
「老師在講你有沒有在聽，有沒有，有沒有啊？」謝安鑫做了個丟筆的動作，「跟你說一直對對方好，對方就會把你的好變成一種理所當然，也不覺得有什麼特別......，沒聽過欲擒故縱，欲走還留，欲拒還迎嗎？」
「可是......我就沒辦法不對她好啊......」
「唉，孺子不可教也！你繼續當溫柔體貼的笨蛋好了！」
楊淳歪了歪嘴，沒反駁，當溫柔體貼的笨蛋也沒什麼不好，起碼是溫柔體貼的。
這是她的方式，她不想玩愛情遊戲，也不想把愛情當遊戲玩，只想認認真真的愛一個人。

一連三天，Chloe都沒有出現在書店。
楊淳不知道Chloe要一個人靜到什麼時候，也不知道如何主動跟她連絡。
兩人再見面時，會不會一切都變了呢？Chloe會不會對自己，故意敬而遠之？想到這，楊淳的心裡就彷彿像是冬夜寒冷的天氣一般降到冰點，好冷。
時節已經是嚴冬了，天色在下午五點半就開始黑了，冬夜總是陰暗嚴寒。

還在發著呆的時候，書店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對方是書店的老闆雄哥。
「最近好嗎？店裡一切都正常？」
「嗯，還是老樣子啊......」
「唉，在那裡開書店根本不會有人來的吧......」
「呵......」楊淳尷尬地笑。
「我說，我要把書店收了......」
「啊？！」
「對啊......，也撐了好幾年啦......全球經濟都在不景氣啊，剛好最近有人想要那塊地，就想說一起賣了吧......」對方的口氣有點感嘆。
「這......這不是你小時候的夢想嗎？」
「是啊......，但是你看我也沒辦法顧書店啊......」雄哥嘆了一口氣，「現實跟理想總是有差距啦，而且算啦，夢想曾經有接近過就好......」
「是嗎？」

掛上了電話，天已經完全是夜的顏色了。
楊淳突然油然而生很多感嘆，溫度彷彿也降到了最低點。
要收拾東西回家時，發現手機有一封未接電話，剛剛跟雄哥講電話錯過的。是Chloe。
楊淳心裡七上八下，Chloe終於打電話給她，本想著要回電話，突然想起謝安鑫在旁邊像小惡魔講的話：不要讓自己被對方吃死。整個人又遲疑了。
晚點吧，先回家再想想要說什麼。楊淳這樣想著。

買了份晚報，楊淳邊拉著衣領擋寒風邊看著報紙說明天將會有一波冷氣團來襲，最近已經冷到連腳踏車都不想騎了，竟然還有寒流。
「已經夠冷了啊，竟然還要更冷......。」邊瞄著報紙的標題，邊喃喃自語。
過馬路時心不在焉，一台疾駛的機車近距離呼嘯而過，差點撞上她，機車騎士還回頭咒罵了一聲，然後揚長而去。
楊淳的心被生死瞬間嚇得砰砰跳，一念之間突然覺得生命好脆弱啊，如果就這麼死了，不知道所有的事情會變成怎樣？
Chloe會不會為自己傷心難過，會不會打算要愛自己了，自己卻不在了，那才真的笨蛋了吧。
腦海裡浮現有些電影總在幸福結局來臨邊緣突然殺出的天災人禍。
生命感覺真是無常，我們只能祈禱留下的是溫暖與愛，而不是遺憾和恨。
楊淳想著，伸手摸了摸口袋的手機，回播給了Chloe。

「喂......」講了喂之後，楊淳就不知道要講什麼了，過了幾秒，才吐出，「你還好嗎？」
「嗯，好點了。」Chloe的聲音在街道的吵雜聲中，有點迷茫。
「嗯.......」楊淳邊走著，邊在腦海裡打轉成千上萬的字句，但卻組織不出一個完整的句子。
「回家了嗎？」Chloe似乎也有點客套，言不及意。
「嗯，快到了。」
「外面的天氣很冷吧？你衣服有多穿點？」
「嗯......」楊淳有點感動，Chloe並沒有故意對自己疏離，還是願意關心她。「謝謝你......」不由自主地就講出這句話。
「幹麻謝謝我？」
「因為我覺得自己很像笨蛋......，那天你那樣傷心，我還讓你更混亂......」
「我知道......你是為了我才會說的......我才應該謝謝你吧......呵呵......」Chloe卻好像都懂的她，不需要她多做解釋。
楊淳沉默著，電話那頭也跟著沉默，回到自己的家，拿了鑰匙開了門，身體漸漸地回溫。
但少了外面的吵雜聲，兩人的沉默彷彿更被放大在整個空間中。
「只是......」Chloe先開口了，「你真的是......，真的喜歡我嗎？」
楊淳停頓了五秒，「真的，我喜歡你，不只是朋友的那種喜歡......」
Chloe在那頭沒說話，沒回答。
楊淳不能猜到她的表情，覺得氣氛如履薄冰，只好繼續說下去，「不管你怎樣想，會不會對我有任何回應，我都喜歡你，謝安鑫說我這樣好像笨蛋喔......」楊淳苦笑，又接著說，「但是，我想笨蛋大概治不好了吧......」
「不要喜歡我，就可以治好......」Chloe緩緩地說了這句。「你應該愛比我更好的人，可以給你完整一切的人......」
楊淳說不出話了。
「明天有空嗎？見個面吧。」Chloe又吸了一口氣「我已經跟總公司說了，這裡的事情差不多處理完了，我後天，就回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