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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篠田光的第一類接觸,篠田光完全惹惱了楊芊娜,而且告別時,天色已經暗了,篠田光卻一點都沒想要盡主人的禮數,只是獨自進廚房做晚餐,留下她一個人傻愣愣地晾在和式桌旁。

本想打電話給阿皓,結果山上手機完全沒有訊號。

結果她只能喃喃罵著篠田光的名字,邊念著佛經六字箴言壯膽,一人快速地走下山去叫計程車。

想到昨天的狼狽,楊芊娜就一臉氣呼呼,差點把滷肉飯的筷子給咬斷。
愷悌聽完,嘆了一口氣,「你ok不ok啊?」
「梁愷悌,你認識的藝術圈人多,有沒有什麼攝影師代替那個人的?幹嘛一定要篠田光的作品,找其他的攝影師不行嗎?她根本像個小毛頭一樣,小鬼一個,自以為是的要死,能拍得出什麼鬼東西?」一口氣,抱怨了一大串。
「你到底對篠田光的背景有沒有點概念啊?」
「呃,不就喜歡女人的攝影師嗎?」
「拜託,」愷悌放下筷子,「就這樣?這點還是我告訴你的。」
「那還有什麼?」
「大小姐,」愷悌拿著茶杯在搖晃著,「你都不知道敵人的底細……我看你還是趕快跟陳靚講說不ok好了,免得一直拖下去愈拖愈糟,多少策展人在篠田那踢到鐵板……」
「不行!」楊芊娜打斷她,「我才不要認輸!不過是一個小鬼頭!」
「你別小看她……」

回到雜誌社,楊芊娜馬上跑去資料組,要了一些篠田光的相關資料,自己也在網路上查了一下。
篠田光,有四分之一日本血統,也是第三十屆新人獎得主,得獎那年她才十九歲,是歷屆以來最年輕的新人獎得主。
她那一系列的作品被邀請至全世界當代藝術中最具重要性與前瞻性的視覺展覽-----威尼斯雙年展中展出。
藝評人說她有早熟敏感的心境,卻切割在青春熱烈的年紀,作品中現實與夢幻的曖昧,黑色的深沉與輕挑,內斂卻蘊含強大的爆發力,會讓人吸進那無止境的黑洞裡。

楊芊娜看完這些官方資料,整個人才恍然大悟,那天看到她的相片,竟然會這麼被吸住,但想起她的相片對照昨天見到的那個人,怎麼反差那麼多?

當然,有官方資料當然也有八卦報導,網路上不乏這些東西。
爺爺是日本著名攝影師篠田雄一,在日據時代來到台灣,之後在這成家立了業,也生了根,篠田光從小就和爺爺一起長大,從小耳濡目染,讓她看世界的眼光也不一樣, 當時的小孩還在打著任天堂紅白機,她卻每天拿著相機在看這個世界,也許生活環境的原因,她總是冷眼置身事外地看這個世界,她的作品初看會讓人感到熟悉,但細看卻又充滿超現實和疏離感,跟篠田雄一一樣頑固,但話不多的她還更乖僻,常讓一堆策展人束手無策,她不喜歡交際,只有透過身邊人的關係才有辦法取得她的相片,她也煩於去拓展自己的人脈,自我又我行我素,常招惹到藝術圈的一些人。
篠田光幾乎不拍肖像照,因此過去曾經拍過女人胴體的相片,曾被謠傳與女模特兒有非比尋常的關係,但她對所有八卦傳聞完全不理會,也從沒因此改變自己,有記者說,她像顆有稜有角的石頭,不願被投身在現實的洪流中,被磨到圓滑平順,只是固執地守在那。

楊芊娜看著螢幕上大大小小的花邊消息,篠田光的模樣也在她的心中慢慢被刻畫立體,竟然有點羨慕起她過的生活。
只是現實生活是不容許她不顧他人看法,不用為別人而自在生活著,收起關於篠田光的一切,她決定做好萬全的準備,把禮物帶好,再上山找一次篠田光。

經過那天的經驗,楊芊娜這次學乖了,一早就換上了球鞋和輕便的休閒服裝,想起篠田光老是在泡茶,之前便買了茶葉禮盒帶上,嘴裡喃喃練習著要對篠田光說的話。
「我非常欣賞你的行事作風,我想整個藝術圈的人……還是說全世界好了,全世界的人都在期待你的作品……不知道你可不可以為ART雜誌……」

盛夏的晴空朗朗,周圍的蟬叫聲大得像是在奏一場出征的交響樂,全都在為芊娜加油吶喊,讓她也不禁感覺信心滿滿。
來到了篠田家,楊芊娜做做樣子敲了敲門,本以為沒人會來開,正想推門進去,門竟然開了。
篠田光的頭髮一片凌亂,寬大的T shirt斜斜掉了一邊,露出大半邊的肩膀,衣服看似還在繼續向下滑落,她抓了抓頭髮,面無表情的張著剛睡醒的眼睛看著她,「怎麼又是你?」
「誰啊?」門內傳出女人的聲音。
篠田光把門打開,對著聲音來的方向意興闌珊地回答,「喔,雜誌社的。」
楊芊娜透過門縫看見一個穿著性感短裙的長腿女生,正朝門邊朝兩人走來,那人不以為然地從下至上瞄了她一眼,「喔,原來是雜誌社的啊。」
楊芊娜瞬間漲紅了臉,如果對方的鄙夷口氣她沒解讀錯誤的話。
「你不是要走了?」篠田光這時冷冷地對長腿女生說。
「喔,那我先走了!」那人說完,朝篠田光的額頭上親了一下,「下次什麼時候再找你?」
「再說吧。」篠田倒是完全沒有任何表情和反應。
楊芊娜頓時手足無措,她在路上演練了那麼多要跟她說的話還有情境,但萬萬沒有想到會有這一種。
「好吧!」長腿女生戴上了像蛙眼一樣大的墨鏡,做了個像是好萊塢明星的表情和動作,長長的睫毛還對篠田光送了個秋波,但篠田的哈欠正打到一半。
「掰囉!」長腿女生對兩人燦爛的笑,然後走下山去。

楊芊娜覺得一陣羞憤,看看自己還穿著球鞋和運動衫,什麼像樣的首飾都沒帶,連粧都沒畫完全,沒來由的心情感到不爽,剛剛在路上演練的什麼客氣對話完全忘光。
「喏!給你的啦!」一把把茶葉禮盒推到篠田光胸前。
「什麼?」對方還是溫吞吞地答著。
「茶葉啦!年紀輕輕老是在那喝老人茶……」邊喃喃說著,又看看那女生離去的背影,「那你女朋友?」
「喔?」篠田光打了個哈欠,「不是。」
「那是……?」楊芊娜正在想繼續問,篠田光卻已經丟下她轉身進門了。
「喂!」楊芊娜什麼都還沒說到,看到她走進門,趕緊跟上。

「我今天來,是跟上次一樣……,來請你為這次我們雜誌社的特刊……」楊芊娜跟在篠田光後面急急說著,但她頭也不回的走進房屋裡,對她的話語一點都沒有理睬。
「欸!篠田光!篠田!」
「幹嘛?」篠田光在門廳前停了下來。
「你就隨便拍一下幾張作品會死喔!」完全把預想的台詞拋諸腦後。
「會。」
「什麼?」
「我不做我不想做的事。」
楊芊娜征了一下,想著這人怎麼比石頭還硬,真是氣死人,但轉念一想,決定使用哀兵政策,以撒嬌下手,「唉呦!篠田同學,光……小光,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楊芊娜走到她旁邊,拉著她的小衣角,「拜託啦!你就幫幫忙,讓我能交差好嘛!」
楊芊娜雙手合著十,繼續說著,「如果你不給我照片,我搞不好連工作都保不住了啊……」
「那就別做了。」篠田光冷冷地說。
篠田的態度瞬間就讓她怒氣破錶,想到自己都已經低聲下氣了,對方竟然還完全不接受,就覺得忿忿不平。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楊芊娜放開她的衣角,「我也有我的壓力耶!你以為我想這樣逼你嗎?」
「你喜歡這個工作嗎?」篠田光反問她。
「什麼?」
楊芊娜很嚮往藝文圈的生活,可以接觸一些有趣的文人或是藝術家,不用每天都處理同樣的報表,好像有很多的新鮮事,但進了這行後倒底跟自己想像有沒有不同,或者,自己到底喜不喜歡呢?自己好像沒仔細想過。
只是,眼前這傢伙,討人厭的程度也是當初自己根本沒想過的。
「工作就一定要完成嘛!」
「但這不是我的工作,我不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烙下這句話,就轉進浴室裡洗臉刷牙了,又留下楊芊娜一個人在那。
『怎麼又到這種地步?』楊芊娜想著,心裡一陣悽涼,無力地跌坐在榻榻米的坐墊上。
楊芊娜從小脾氣就倔,不喜歡認輸,但此時此刻,她真是完全敗給這難纏的傢伙了。
「不行!我一定要要到相片!」芊娜直直地盯著百般聊賴的走出浴室的篠田光。
「反正!你一定要交作品給我,如果你不答應我!我,我就死賴在這不走!」竟學起小孩子的耍賴功夫。
篠田光愣了一下,「隨你。」最後只是冒出兩個字。
楊芊娜使出的各種絕招,都被篠田光打了太極輕輕鬆鬆地吸收,然後消耗無影無蹤,愈是激不了篠田光,她就愈生氣,愈不想認輸。
「好!這你說的!」楊芊娜跟她槓上了,起身提了自己的包包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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