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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來了一個新的男生,是同校的學弟,叫做威頓來著。
第一次見面時就給了一個陽光的露齒笑,說著「大家好,我叫威頓,就是LV路易威頓那個威頓。」一個單純沒煩惱的大男孩。
原本他叫威頓或是香奈兒都不干我的事,但Sammi竟然要我帶他,自己原來也變成前輩了。
「呃,咖啡豆依據不同的烘培方式,會有不一樣的味道…」
我又不是老師,實在不會教人,儘量嘗試著把自己知道的東西轉換成話語。
「那是要烘多久?」
「呃,很久……」看他在偷笑,不想理他。
「那溫度要多高?」
「呃,很高。」這人怎麼那麼煩。
「那那那……」
他還想繼續問。我瞄到宣晴進門,不想理他,往櫃檯走去。
「嗨,這位美麗的小姐,喝什麼?」我每次這樣說,宣晴就會笑得很燦爛可愛,導致每次她來這句都變成我的開場白。
「油嘴滑舌!」還是一樣笑得很燦爛,「一樣。」
「那是喝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出現在我背後,我和宣晴之間流轉的美妙時光突然被破壞了。
「拿鐵,加榛果糖漿……」我對他說,我想我臉上應該表現出極度不耐煩。
「喔。」
宣晴一附:他誰啊?新來的,我用唇語說。

一樣的位子,一樣的風景,一樣的咖啡店,一樣的宣晴。要打工的週末,我們都進行這種有著屬於彼此空間,又可以看見彼此的『約會』。
不過今天,有點不一樣,這個新來打工的男生有點煩,拉著我問東問西,感覺有焦慮症,都不會安靜地做自己的事,硬要跟人聊天。

「喔,你植物系的喔?你們植物系是不是有個老師,頭髮禿禿的,很機車……」
「好像吧……」
「我上學期修他的普通化學,他很討厭……」他是化學系的。
「喔。」
「欸,你認不認識一個人,叫……」
「不認識。」
「我都還沒問你就不認識了喔?」
「我跟系上同學不熟。」
「那你平常都在幹什麼?下課跟誰吃飯?」
「喂,」看了他一眼,「你能不能不要問問題?」
「為什麼?」又問。
「因為我不想回答。」
「你很有趣。」一附看到稀有動物般。
「我要去收桌子了……」
不理他,還是趁機去找宣晴比較實在。
「我快要頭痛了。」
「怎麼啦?」宣晴今天看的是吃喝玩樂的雜誌。
「那個人很煩,一直拼命跟人講話……」我用眼神瞄了一下櫃檯。
「那很好啊,才不會無聊……」她也跟著瞄了一下威頓,「長得還蠻可愛的。」
「哪裡可愛?」
「下星期我姐要回來了耶……」
「啊?」
「她要結婚了,回來兩個星期……」
「等下再說。」進來了一批客人,我趕緊回到檯前。

打完了工,兩人一起到夜市打野食。
宣晴喜歡吃,雖然是千金大小姐,但是除了她家是豪宅,不用為金錢煩惱,並不會常常上高級餐廳,就像個平常學生一樣,愛吃小吃,逛街時也愛殺價。

我喜歡和宣晴一起在街上晃來晃去,隨便到哪裡去都可以,有時她會故意十指緊扣著我,旁若無人似的理所當然,人海中沒人會注意到我們,或許這是我願意為她走向人群的原因。
即便所有的時間,我們都只是與陌生人擦肩。
我們的關係大部分都是她主控著,但她卻又會跟著我的思想和歪理走,她常常說我很像外星人,腦袋很古怪,但她就喜歡我這種怪異的想法和彆扭的脾氣,有人喜歡自己的怪想法應該還算說得過去,但連我這種彆扭的脾氣都有人喜歡,我想宣晴真的是上天派來到我身邊的天使。
我還在分神想著,宣晴打斷了我,「你怎麼好是在神遊?」
「嗯?」我回神,即使恍神,我想得也是她。
「你覺得這件裙子怎樣?」她拿了一件裙子問我。
「太長了。」
「太長?看起來很老氣嗎?」
「短一點比較性感。」
「那這件呢?」她很喜歡問我意見,即使這些意見都沒任何建設性。
「釦子太複雜了吧?」
「你覺得簡單一點比較好?」
「比較好脫……」
我總是太誠實,據實表達心裡所想,但宣晴每次都被我鬧得哭笑不得,她股著臉不好意思,店員在旁邊又不能說什麼,這是逛街的另一個樂趣。
「你們倆是姐妹嗎?」在旁邊服務的店員問。
「不是啦。」我覺得很好笑,最近在逛街時都有店員會這樣問。
「呃,事實上,我們是雙胞胎……」宣晴最近的腦袋真是有被我影響。
「對啊,我們小時候是連體嬰,共用一個心臟,後來五歲時才做手術分開的…」跟著她瞎掰。
店員一臉驚訝,我和宣晴卻憋笑著離開了店門。
「我跟你哪像啊?」宣晴勾著我的手端詳著我。
「對啊!你臉愈來愈圓了。」
「傅曉臻!你欠揍,我都沒嫌你臉臭……」
我做出一個很像偶像明星拍照時會擺的招牌笑容,「我平常有對你擺過臭臉嗎?」
她看著我的做作笑容大笑,「是是是……你對我最好了。」
「那是當然。」
有人說,談戀愛會讓人變笨,有時我覺得我和宣晴的對話,都已經退化到孩童階段去了,兩人在一起就像被施了法,再小的事都可以被染上一些天真又愚昧的單純快樂。
大多數的時間,我們都這樣陪伴著,社團活動也很少去了,只顧著偷偷談著只有兩人的戀愛,有時即使我在茫茫人海中,卻只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然而世界這麼大,有時擦肩而過的又怎麼可能全是陌生人?
我在路旁等著她買飲料,這時有個人從旁邊拍了一下我的手臂。
「哇!傅曉臻,怎麼會在這碰到你?」
「筱……筱柔?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最近啊,學校放假,回來幾個星期,順便到台北來玩。」
「是喔。」
「你跟誰在逛街?買什麼?」筱柔看看我手裡提著宣晴買的一堆購物袋。
「沒…沒有,不是我買的……」正說著,宣晴已經拿了兩杯飲料走過來。
「啊!筱柔!」宣晴驚訝地看著她。
「啊,小晴!怎麼是你?你們倆一起逛街喔?」
「呃,是啊。」我頓時手足無措。
「你不是告訴她我的身家背景嗎?她有天到社團找我啦……,我們現在是同社團的。」宣晴倒是一臉鎮定,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啊?真的喔?」筱柔又邊笑著,「你們沒事吧?找個店一起聊個天吧。」

自己其實不是個會很積極和以前朋友保持聯絡的人,國小國中到高中,還有聯絡的朋友跟快要絕種的北極熊一樣稀少,我被動是一點,另一點是以前的朋友認識的還是以前的自己,好像她們留在過去,我卻逕自地往前走了。
有時,每次的同學會,察覺到彼此之間的差異,就更覺得無力維持。
但,筱柔算還是『新的』舊朋友,理論來說應該是沒有什麼改變的,除了一點----我愛上了她的舊朋友。
於是,我和宣晴的世界已經飛快的朝筱柔遠離,筱柔卻還是認識著之前的我們,三人談了一些彼此的生活,筱柔在日本的情況,只是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她們倆在講話,我只負責插花。
「我沒想到你會真的去找小晴耶,你以前不是都不太跟陌生人講話?」
「現在也是好不好,好自閉。」宣晴說。
「我當時就蠻擔心你轉學沒有朋友啊,才說你可以去找她,哈哈哈,好奇妙喔……」筱柔仍舊笑點很低。
「她有天就真的來了,我還以為是誰來尋仇的!」我想起第一天和宣晴初識的情景。
筱柔繼續笑,「我真不敢相信!」
「一切都是命,」我故作憂傷地說,「該來的就會來,躲不過啦。」
「你這樣講得好像我是惡運似的。」宣晴轉向我,用手捏了捏我手臂。
「啊,沒有沒有……你是天使,」喝了一口飲料,「圓臉天使。」
「你說什麼?!」宣晴狂打我。
筱柔又呵呵笑,「你們倆怎麼越來越像了……」
「哪裡像?」兩人又異口同聲的問。
「這樣就很像啊,說話的方式和默契……」話沒落定,筱柔就猛然將話題大轉彎,
「而且小晴,你最近是不是談戀愛了?」一臉八卦看著宣晴
「哪……哪有……」宣晴的臉瞬間漲紅,我則故意低頭攪著杯子裏的椰果,當作沒我的事一般。
「你看起來整個人都很不一樣耶!洋溢著幸福!」筱柔看看我,「傅曉臻,你說,你應該知道吧?」
「呃呃……,」吞了一下口水,「她是說沒有,那就是沒有。」我還是不會說謊,整個口氣都在念著不順口的台詞。
宣晴暗瞪了我一眼。
「騙人,你這樣說一定是有!」筱柔一口咬定,「長得怎樣?怎麼認識的,對你好不好?」
「唉喲!幹嘛一直講她啦!」宣晴一講發現說溜嘴,筱柔一附得逞樣。
「果然!告訴我嘛,反正我又不認識。」
你認識,還坐在你面前。
「是什麼樣的人?」
「呃,很難說輕……不講話的時候酷酷的,說歪理的時候又很可愛,發呆恍神的時候又很像小孩子……」
聽著宣晴這樣說,我不禁臉紅了,頭低得更低。
「看你講話的樣子,你真的很喜歡他喔?」筱柔咬著吸管說,「改天約出來見見面嘛!趁我回日本前!我想看看讓你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
「唉喲!」宣晴害羞扭捏著別過頭看我,故意做著奇怪的表情,想把自己臉上的不自然給遮掩掉,我有種筱柔如果再問下去,宣晴也許就會全盤托出的預感。
「那,你們進展到哪裡了?」
我被飲料裡的椰果嗆到,「咳,咳!」
「你還好吧?」我咳到臉紅了,筱柔塞了一包衛生紙給我,沒發現宣晴已經紅到耳根的臉。
「咳,咳,還……還好!」我還在咳,「我,我們換一個話題吧。」
「呵呵,對喔,曉臻都不喜歡跟人聊八卦或什麼感情事,」筱柔看著宣晴,「她這人對感情超沒信心的。」
「嗯?」宣晴似乎聽到很大的重點,眼神發亮,「怎麼說?」
「好像總是遲早會分手,怎樣都是,哪有人還在一起,就想著會分手的事?」
「我哪有!?」這種情況當然要急忙否認。
「有好不好,你記得大一時我們班上那對班對嗎,大家都在聊著八卦,就你一個人說搞不好一下就分了,笑翻所有人……」
「我不記得了……」。
「你有你有,你還說就像西西什麼斯一樣,就是推石頭上山的什麼遊戲的。」
「弗弗西斯啦…」哪有什麼西西什麼斯。
「對啊!你看你記得。」
「什麼遊戲,我不知道……」宣晴看我,用一種欲語還休的眼神,「告訴我。」
「呃,弗弗西斯是在希臘神話裡被詛咒的人……,他一生就是不停的把一塊巨石推上山,」我觀察了一下宣晴的表情,才繼續說,「然後到了山頂後巨石又滾落,花費所有的精力,他又得重來一次,然後就是一直重複的惡夢……」
「你說她的愛情觀是不是太悲觀了?」筱柔問宣晴。
「那,他為什麼不把石頭綁在山頂上?」宣晴問我。
「我怎麼知道?因為這是詛咒吧……詛咒總是莫名奇妙的啊!」我特地輕鬆地聳聳肩。
「現在又沒女巫,哪來什麼詛咒。」宣晴低著頭喃喃自語。
和筱柔的不期而遇,我發現了更多以前宣晴的模樣,當然,自己也被挖了很多舊事,筱柔還約說下次可以到日本找她,三人再一起聚聚。
「我覺得你現在開朗很多喔…....」宣晴去結帳時,筱柔這樣跟我說,好像最近很多人都這樣跟我說,人在幸福的時候,果然悲傷不起來。
「要幸福喔。」離開前筱柔對宣晴說,「如果有什麼新進展,要告訴我。」最後還是做了一個八卦的結尾。

筱柔走後,宣晴馬上牽住我的手。
「你聽到沒?」
「對啊,你要幸福喔…」裝做不干自己的事。
「你還敢說,我的幸福掌握在誰身上啊?」
「看是哪個『性』?」
宣晴紅著臉拼命打我,「有差嗎!?」大聲說。
「哎喲……,」邊被打邊躲,「好啦!沒差啦……」
「哼!」她突然低聲問我,「你真的,對感情這麼沒信心嗎?」
我頓時被抽離回現實了,不作聲,和她在一起,我還沒想過以後的事。
「那,你……你有覺得我們什麼時候會分手嗎?」
我停頓了一下,「可能,可能到大學畢業吧……或者,出社會後一到兩年。」
「你還真的想了,」宣晴的聲音有點哀怨,「為什麼是那時候?」
「因為,整個世界都在變遷……,很難一直這樣下去吧……」我越講越小聲。
「整個世界都在變,我們能不要變嗎?」
我也想,但是我還是害怕。
「你如果以後愛上別人,就忘了我們的事吧,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我不知道為什麼說了這句。
「怎麼當作一切都沒發生過?!」她口氣竟有點生氣,「你可以消除記憶嗎?」
「那,那你能終結我的詛咒嗎?」我看著她,「我不想再愛上其他人了,好累喔……」
宣晴緊緊地抓住我的手,緊靠在我身邊,「好,你不要再愛上其他人了,你愛我就好……」

騎車的時候,宣晴卻以像勒緊金箍咒一樣死命地抱住我,好像下一秒就是生離死別,下一秒我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我被她抱著快喘不過氣,但,卻不想要她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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